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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的北大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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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 向地球开战

  转业官兵们在长途跋涉、劳累万分、到达一无所有的‘家’之后,就振作起精神,动手建造自己的“家”了。他们不再幻想,也不寄予希望,而是脚踏实地地用最快的速度、最节省的材料、最简单的劳动,来建造自己的窝了。

  于是乎,成千上万幢“马架子”应运而生,它的原料就是用斧子砍下几棵树杆,用镰刀割下树条、茅草,用铁锹切下方形的草垡……然后,立桩,架梁,垒墙,铺顶,垫床——这就是窝!马架子!在严寒未消、积雪未化的茫茫荒野里,她象征着生命有了依托、避风御寒、稍有暖意的“窝”!

  1958年的北大荒,对十万转业官兵来说,是严峻的,艰难的。就像野战军一样,进入阵地就立即挖掘防御工事,投入全面的战斗,其时春寒料峭,积雪未化,住房紧缺,粮草不足。十万人马,超过了当时两个农垦局(牡丹江农垦局和合江农垦局)原职工总人数的一倍,而大多数又是在荒原新建点,条件异常恶劣。难怪有人说:这是一场赤手空拳的“向地球开战”,是一场全面出击的“人海战术”!

  济南军区后勤部转业军官三百多人分配到八五三农场某分场,头一项任务是去一分场二队背粮、背盐。春天开化,车马不通。每人用一条长秋裤,裤腿用绳子一扎,装上大米,套在脖上。每人负重四五十斤,涉水过河,来回一百四十多里。

  八五四农场转业官兵,因新建点东大岗处于沼泽包围之中,为了解决原粮加工,专门组织一支青年突击队,从三分场抬回石磨,八人抬扇磨,涉水几十里,硬是把石磨抬回东大岗。八五五农场动员八百名转业官兵,抢修宝清到七星河的公路苦战十昼夜,将这条全长九十六华里,大小桥梁三十三孔的公路,全线修通。

  八五六农场的转业官兵因农机具严重不足,就用人拉犁杖、人拉圆盘耙和播种机,进行翻地、整地和播种。有的地块,干脆用锹翻地。四分场五百多亩水稻田,就是一锹一锹翻出来的。

  青岛海军基地和海军速成中学的转业官兵来到一个名叫”来牛圈“的荒地建点,为了克服春播种籽运输困难,有二十里道路泥泞,党支部要求每人背种七十斤,有的由八十斤背到一百四十斤……短短几天,人力运种1277220斤。

  八五二农场下放官兵为了抢播大豆,他们肩挎背包,装上豆种,手拿自制桶棍,顶星星下地,望落日回家,晌午吃在地头,二万七千亩豆地全是人工点播。

  牡丹江垦区有四千名转业官兵,从密山一下火车就直接开赴云山水库工地,在东西两大工区搭起下马架一千多座,扎下施工大军营盘,开始了抢建”北大荒人工湖“的战斗。

  近千名转业官兵踏上荒原,就投入修建密山到虎林的铁路,全线一百一十四公里,砸石子,修路基,铺枕木,架铁轨……当时的口号:苦战四十天,打通密虎线·终于在解放军建军三十一周年前夕,全线建成通车。紧接着,又转入修建虎林到迎门顶子(后改名迎春)45公里的铁路……

  在荒凉、偏僻的裴德小镇,新建一座八一农垦大学——原是一所农业技校的底子。几百名转业军官刚报到就投入紧张的建校劳动。当年实行“场校合一”,而校长是赫赫有名的王震将军,虽是“兼任”,毋庸置疑是全国最高地位的大学校长。“尉官”学生们有的割草,有的砍柴,有的盖房,有的投入到大田劳动。不久,一声令下,全体学生都参加兴建青年水库的劳动,每天劳动时间十六至十八小时,有时干到二十小时……筑起了一条1750米长、12米高的大坝!而后按“抗大”的办学经验,开展了教学活动……

  历史一定会记住这批年轻军官和士兵。当年,他(她)们劳动、拼搏,以及艰辛的垦荒生涯,并不亚于战争年代!他们的奉献,也不亚于血与火之间的奉献!难忘的一九六零年

  这是“大跃进”年代,异想天开似乎“天”真能“开”。全国如此,北大荒也如此。“一张白纸”,好写好画“最新最美的画卷”。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想画什么就画什么。当“共产风”席卷华夏大地,偏远、贫穷、荒凉的北大荒居然要“提前进入共产主义”。于是,黑土地上的拓荒者们凭借狂热的幻想和干劲,掀起了一场令人自豪、又使人伤心的热潮!党代会以后,“共产”和“跃进”两股孪生气浪,就像北大荒著名的大烟炮一样,横扫了三江平原和完达山南北麓。十万穿军衣的“移民”们勒紧腰带,咬牙苦战,同时用天真的幻想给各自的农场编织一幅幅“共产主义蓝图”。据《牡丹江农垦史》记载:

  “迎合高指标,浮夸风盛行。跃进指标层层下压,层层加码。下级明知道达不到也不敢讲,谁要说‘完不成’,‘有困难’,就会当作‘右倾保守’或‘反对大跃进’,遭到批判斗争,谁要虚伪地称‘保证完成指标’,甚至编造出‘超额完成’的数字来,谁就会大受表扬……“八五0农场一个水利工地上,有的单位报捷说创造了高工效,放出了‘大卫星’,一人一天完成几百土方,领导上也不深入调查,只看看沟的两头,实际上那是实施爆破后只在两头清除了冰块,中间根本未动,也算了工效……”

  牡丹江垦区在好几个大型农场耗资兴建了几座号称“万米”的孵化大楼。群众称之为“浮夸大楼”。原来是“异想天开”,不顾农业基础薄弱,也大搞养禽业,发展所谓“速效禽。”仅从书本和国外资料上找依据,以鸡下蛋,蛋生鸡,鸡再下蛋,蛋又生鸡的“打滚递增”法推算出来繁殖的天文数字。结果,育雏密度过大,光照不足,管理不善,发生鸡瘟,大批死亡,加上自然灾害,农业减产,饲料不足,这些砖瓦结构的“孵化楼”全部报废!

 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奇异现象。

  转业军人们拼命苦战,节衣缩食,却将大批粮食白扔在水里,来换取“播种进度”的大跃进;宁可自己挤在透风漏雨的草棚马架里,却将大批砖瓦材料兴建劳民伤财的“万米孵化大楼”。白天苦战,放生产上的“卫星”,晚上还不让休息,连续“作战”,人人做诗,放所谓诗歌“卫星”……狂热的“共产风”和“大跃进”,使他们仿佛忘记了开发北大荒的真正目的,也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。满腔热情,热血沸腾,拼尽了全身力气,在苦战,在消耗,在浪费!

  十万穿军衣的“移民”毕生难忘那灾难深重的年月,称之为“难忘的一九六0年”!“三年机械化,两年电气化”,“提前进入共产主义”,都成为一纸空文,扔进了历史的垃扔堆。他们面临的是饥饿、寒冷、夜肓、晕眩、浮肿,以及大面积减产和绝产的土地。在冷冽的冰雪里,他们相互端详着对方虚肿的脸,每个人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死亡。这是最可怕的时刻,也是最伤心的时刻。因为经历了从部队到荒原、从城市到边疆、从现役军官到屯垦戌边的农工,拼死拼活为之奋斗的,难道就是眼下这个景象吗?

  从1959年下半年开始,就有转业军官给党中央和国务院写信了。态度诚恳,语气坦率,反映个人和垦区面临的困难,希望引起中央重视。

  类似这样的干部处分,当年真是不计其数。通过一次又一次运动,批判一批干部,处分一批干部,企图通过干部的更迭挽回面临的困境。结果适得其反,不仅没摆脱困境,反而伤害了大批干部。像割韭菜一样,将在岗的干部割了一茬又一茬,满以为北大荒有的是连排干部,更换“易如反掌”,殊不知茬茬留着“伤口”,使转业官兵们心中滴血,旧伤未愈,新伤再生……

  据牡丹江农垦局关于甄别工作进展情况的统计,自1958年至1962年5月,全局共处分干部、党员、职工6049人,占总人数的3.9%,其中处分党员干部2604人,占其总数的16.1%,非党干部1012人,占其总数8.2%……浏览了这摞关于干部处分档案之后,惊叹当年在这方面堪称创“档案学”之最!每一份都列有受处分者的简历、错误事实和处分结论。在正本副本,有本人交代和各方证言,有从生产队党支部到分场、总场党委的结论,又有农垦局关于此人的处分决定;事隔数年,又附有关于此人的甄别平反的调查报告和新的结论……如果说当年农垦局在开发荒原、建设农场以及在农业科学方面给后人留下了珍贵资料;那末,在搞历次政治运动、处分干部和甄别平反方面,却留下了大量的更为可观的“财富”。

  人在向自然开战的同时,却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“内耗”!相互伐戮,无休止的批斗,又无休止的平反……直到一九六二年开展甄别平反之后,十万官兵总算吁出了一口长气,这下该集中精力“向地球开战”了。

发布时间:2015年12月18日 14:49 来源:北大荒网 编辑:梁秀君 打印